“我要快,不能晚。”秦少琅说完,转身进舱,把船图铺开,在鬼牙那一段打了个圈。
然后,他看着那图里密密麻麻的礁石符号,一字一顿地说了句:
“这路,赌得起。”
风口到了。
海图上标的鬼牙北水道,果然不是白叫的。刚拐进那片礁区,白潮号船身立马像被人推了一把,整个重心往左一歪,船舱里两个水桶直接倒地,海水“哗啦”灌了半铺板。
刘小石一脚踹住后梁,手里拽着舵柄吼了句:“拉帆!降半幅!”
“拉了!”飞鱼号上传来回应。
鹞隼号更干脆,压根就没撑满帆,早早就顺着风势溜到秦少琅侧后方,看模样是打算顶风追缀,等主船顶不住的时候能第一时间靠上。
秦少琅趴在甲板边沿,一手按着水密箱盖,一手在地图上标。
这片水道他知道,前世跑南海走货也踩过类似的礁湾。那种细碎交错的浅礁水域,遇上不识水性的新手船,轻则触底,重则翻覆,打捞都费劲。
但问题是——快。
走大湾要绕四天,这里顶多两天就能穿出北端,节省两天,抵京就能提前一轮申时,不用排队等港。
就凭现在这笔账,赌得起。
系统在耳边滴滴响:
【航线已切换至:高风险区段】
【强风预警:风速9级,预计持续三刻时辰】
【建议方案:短帆减压、主桅横转、货仓锁闭】
秦少琅全照做了。
但还没完。
“主船左前两里水面,有漂浮船影一艘。”
这消息是鹞隼号上的水探放的,他刚用木筒观察完水道就下船跳回甲板,裤脚都湿着。
“哪家的?”刘小石问。
“桅杆烂了,船身贴着江南盐道布标。”那人说。
秦少琅一下站了起来。
他想起来了。
就是之前信里提到的那条“回京船”,若没意外,上面坐的就是他要找的那条线——江南盐道的转口人。
这条线若断,那他这次带去的货,就只是一堆账单;若不断,可能会直接成为他站上朝堂盐漕对线的敲门砖。
“靠过去。”他只说了三个字。
风更紧了。
飞鱼号顶上去,鹞隼号绕开转舵,三艘船组成一个反“品”字围住那艘破船。
船身斜挂着,帆杆已经断了,桅杆只剩一截,整个船像是被人用斧头砍过,侧舷处还能看到焦黑的痕迹。
明显是遇袭过。
刘小石提着刀下了小舟,带两人踩着索道过了那船。他没说话,但三人没上船就退了一人,转头回来朝秦少琅喊:“死了仨,活的一个!”
“还能说话不?”
“能。问你名字。”
秦少琅没废话,翻身就踩着滑索过去了。
那条破船里,一堆被咸水泡胀的货袋堆着,一个穿着江南行商衣袍的老汉缩在船舱角落,脸上都是划伤和海泥,胸口起伏不定,明显是撑不了多久。
“你是……白龙镇的秦掌柜?”老汉张嘴声音都带着腥味。
“我去京里。”秦少琅蹲下去,“你这条线,是不是宣仁坊张宅?”
老汉连连点头,从怀里摸出一块油布包,一手抓住秦少琅的袖子。
“拿……我原本就是接信回京的,说给你一句话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张家认你……他说那年你的货救过他。”
秦少琅顿了一下。
他记得,那是刚接手海龙帮的时候,从南边出海的海舶遇难,自己用那点破加工技术帮人熬了三天粥,救下几个拖伤病的外来货郎。
“那人叫张洛之,是吧?”
“对……”
老汉话音还没落,就整个人往旁边一倒,咕哝了一句听不清的字,断了气。
系统提示弹出:
【“江南盐道·京南线”认证完成】
【获得线索:宣仁坊张宅入引通文】
【任务分支更新:觐引张宅,开启盐漕入宫前备案】
【副线奖励预告:如进入张宅获得通章,将可直接跳过初阶审核流程】
秦少琅没动,盯着那布包看了一会儿,才开口:“抬人、收尸、埋。”
“埋哪?”
“海里。人是跑商的,归不了岸,给他顺水埋。”他说完,把那布包往怀里塞,又转身往自家船跳回去。
风还在刮,但已经开始偏向,明显进入风尾段。
鹞隼号转弯顺风,飞鱼号再顶到主船侧边,三船并列,开始重新编队。
秦少琅站在甲板上,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已经沉掉一半的破船,没说话。
但系统响了:
【身份备案完成】
【通京文书已达,预计抵达时间:四日内】
【风险降低至:48%】
【主线任务进度:32%】
他点了确认。
然后转头吩咐:“各船换岗,操帆六人一组,轮流守值。下一段直穿内海湾,不能让人看出来咱走过鬼牙。”
“是。”
他走进船舱,把刚得的通章锁进木箱最底层。那箱子现在有四道锁,三把钥匙,一层油布,再贴了三张鱼酱封条。
这玩意,现在比船还重要。
他靠着箱子坐了一会儿,船晃得厉害,但他没挪。
【系统提示:任务“护账赴京”完成1/3。请继续前行,进入宣仁坊张宅后可解锁下一阶段——“登堂述引”。】
他闭上了眼,默默记下了这几个字。
白潮号过了内海湾第三段时,天色开始转灰。
那是种说不出是清晨还是傍晚的光,一层雾吊在船帆与桅杆之间,风向已经顺了,但整条水面静得出奇。
“前方就是京口。”水探站在前端用木筒看着,声音压得很低,“码头口挂着黑牌。”
秦少琅没回头,嗯了一声。
黑牌不是好兆头。
那不是风水说法,是实打实的钩查标志。
只有朝廷派专人钩查商队时,才会把这块牌子悬在码头灯杆上。意思就是——所有进港船只,必须过查、过验、过录账,不得绕过,不得拒绝。
蛟尾港的名头早就传进来了,这黑牌挂得这么早,不是试探,是盯死了。
刘小石咬着牙说:“要不要靠偏港?”
“不靠。”秦少琅一句话堵死。
他不是来偷着过关的,是来摊开账本翻旧账的。
要躲,现在就别来京。